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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父，我能问个问题吗？晚饭后，小敏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到了我对面，眼睛里闪烁着期待。
六年前的那个冬天，我和妻子李芳正在给儿子浩浩过十岁生日。窗外北风呼啸，雪花纷飞，家里却暖意融融。蛋糕、彩带、气球，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。
我打开门，外面站着妹妹红梅，还有她九岁的女儿小敏。两人衣着单薄，冻得发抖，小敏的小脸蛋被风吹得通红。
他欠了一赌债，现在人都找不到了。我准备去南方打工，但带着小敏不方便……红梅说着，眼泪滑落，哥，能不能让小敏在你这住一段时间？就几个月，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就接她过去。
李芳在厨房忙活，听到这话，身体明显僵了一下。我们的房子虽然不小，但多一个孩子确实需要重新安排很多事情。
我看了看可怜巴巴的小敏，又看了看妻子欲言又止的表情，最终点头答应：行，小敏就先住下吧，反正浩浩也需要个伴。
李芳叹了口气：我倒不是不愿意帮忙，只是你妹妹这个性格，我担心几个月会变成几年。
李芳摇摇头：算了，孩子已经留下了，多一双筷子的事。不过你得跟红梅说清楚，小敏的学费和生活费得她负责。
第二天，我帮小敏办理了转学手续，她很幸运地和浩浩分在了同一个班级。看着小敏怯生生地站在教室门口，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怜惜。
红梅的电话越来越少，从一周一个变成一月一个，再到三个月一个。她总是说工作忙，环境艰苦，需要再多攒点钱才能接小敏过去。而每次问起生活费和学费，她总会支支吾吾说下个月一定汇过来，却总是食言。
慢慢地，小敏成了我们家的一部分。早上一起吃饭，晚上一起写作业，周末一起出去玩。她是个懂事的孩子，从不让我们操心。
小敏和浩浩关系也很好，一起上学、放学，一起玩游戏。刚开始，浩浩还有些不适应家里多了个姐姐，但很快，他们就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。
小敏的笑容僵了一下：上周打过一次，妈妈说在一家餐厅洗碗，很辛苦，但是能赚钱。
我点点头，没再多问。红梅的生活费一直没按约定寄来，小敏的学费、生活费全都是我们在负担。李芳对此颇有微词，但看在孩子的面子上，从不当着小敏的面提起。
她到底什么时候才来接孩子？李芳在我们的卧室里小声抱怨，都一年多了，连个影子都没见到。
我没吭声。其实，红梅确实偶尔会寄些钱来，但远远不够支付小敏的费用。每次电话里问起，她总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，最后我也就不忍心再多说什么。
一天放学后，我去接孩子们，正好看见小敏和浩浩一起出校门。小敏背着自己的破旧书包，一边走一边笑着和浩浩说话。阳光洒在她稚嫩的脸上，那么干净、那么纯真。
时间一晃，小敏已经在我家住了三年。她从一个腼腆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活泼的少女，在学校成绩优异，还加入了学校的舞蹈队。
那必须的！我故作严肃地说，不过现在，我们要先庆祝一下。走，叔叔带你和浩浩去吃冰淇淋！
李芳从厨房探出头：等等，浩浩的期中考试才考了班级第七，还有资格吃冰淇淋吗？
那天下午，我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商场。小敏只要了一个最小份的香草冰淇淋，而浩浩则点了一个豪华巧克力圣代。
我一时语塞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三年了，红梅的电话越来越少，寄钱更是少之又少。每次联系她，不是手机关机，就是有各种理由推脱。
小敏，你妈妈在努力工作，等她条件好了，一定会来接你的。我尽量让语气显得真诚。
晚上，我又试着给红梅打电话，却提示号码已停机。我皱起眉头，这已经是第三个月联系不上她了。
时光荏苒，转眼间，小敏已经上初三了，浩浩也即将面临中考。这几年，小敏一直保持着优异的成绩，几乎每次考试都能名列前茅。而浩浩，虽然也不差，但总是略逊一筹。
我赶紧打圆场：好了好了，孩子已经很努力了。再说了，不同的孩子有不同的特长，浩浩不是在篮球队表现很好吗？
胡说，你怎么会差劲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。我拍拍他的肩膀，不过，中考确实很重要，你还是要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。
嗯，你妈已经联系好了，下周就开始。市里最好的补习班，希望能帮你提高成绩。
实际上，补习班的费用不菲，一个学期就要一万多。为了浩浩，我和李芳毫不犹豫地掏钱，但对于小敏，我们却下意识地忽略了。
走出浩浩的房间，我看见小敏正在厨房洗碗。这些年，她越来越主动承担家务，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回报我们的收留。
看着她忙碌的身影，我突然有些心酸。六年了，红梅几乎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，最后一次联系还是两年前。小敏名义上是我们的外甥女，但实际上，她已经成了我们家的一份子。
然而，我不得不承认，我和李芳对待她和浩浩，还是有些区别。浩浩要什么有什么，而小敏总是很少提要求，我们也就很少主动给她买东西。
浩浩的补习班开始后，每天都是我开车接送。小敏则留在家里自习，从不抱怨。有时候我会想，是不是应该也给她报个班，但一想到费用，又犹豫了。毕竟，我们抚养她这么多年，已经付出很多了。
会上，班主任特别表扬了小敏：小敏是我们班的模范生，各科成绩都很出色，特别是英语和数学，有很强的天赋。如果能继续保持，考入重点高中是没有问题的，甚至有机会冲刺省重点。
是这样的，市里有个英语竞赛，我认为小敏很有希望获奖。不过需要报名费500元，还要买一些辅导资料，大概再需要300元左右。
那太好了！对了，浩浩的情况我也很关注。他在体育方面很有天赋，但文化课确实需要再加把劲。
回家路上，我告诉小敏竞赛的事。她眼睛亮了起来，但随即又黯淡下去：王叔叔，这要花钱吗？
傻孩子，说什么呢？你在我家这么多年，就跟自己闺女一样，这点钱算什么？我故作轻松地说。
李芳沉默了一会儿：你有没有想过，我们已经抚养她六年了，红梅一分钱都没出过。
我不是说不该对她好，李芳叹了口气，只是我们也要为浩浩考虑。你知道，现在教育多贵，浩浩以后还要上大学，可能还要出国...
随着中考临近，家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。浩浩每天除了上学就是补习，几乎没有休息时间。小敏也在紧张备战，但她只能靠自己，没有补习班的帮助。
我爸妈说如果我考不上重点，就送我去国际学校，然后出国留学。浩浩有些得意，不过那样就花钱了，妈妈说要花几十万呢。
我站在门外，心里一阵刺痛。这些年，我们从来没有和小敏明确讨论过她的未来。她默默地生活在我们家，接受我们的照顾，但对未来却充满了不安全感。
其实，小敏比浩浩更有学习天赋，如果有机会上好大学，未来肯定很有出息。我小心翼翼地说。
我在想，或许我们应该明确告诉她，无论如何，我们会负担她的学费，直到大学毕业。
李芳皱起眉头：你考虑过我们的经济状况吗？浩浩要是出国，一年学费生活费少说也要三四十万。我们还要供小敏上大学？
王明，你搞清楚，她是你妹妹的孩子，不是我们的。我们已经尽力了。李芳语气坚决。
中考结束后，浩浩和小敏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。小敏甚至超出预期，成绩排在全区前100名。班主任特地打电话来祝贺，并建议她报考省重点高中。
王先生，以小敏的成绩，完全可以上省重点。她在英语竞赛中也获得了市级二等奖，这对高中招生很有帮助。
那浩浩呢？他马上要上国际高中，你知道那边的费用有多高。我们家又不是开银行的，哪来那么多钱？
我沉默了一会儿：为了孩子们的未来，我们可以再努力一点。实在不行，我可以去跟红梅联系，让她负担一部分。
这样吧，李芳最终妥协了，小敏可以去省重点，但所有额外的补习班、兴趣班都先不考虑。浩浩的国际学校和留学计划不能变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传来——浩浩的国际学校突然大幅上调学费，每年需要增加近15万。这对我们的家庭预算是个巨大的冲击。
李芳坐在沙发上，一脸忧愁：这下怎么办？两个孩子的学费加起来，我们根本负担不起。
不行！李芳斩钉截铁地说，浩浩的成绩你也知道，上普通高中根本考不上好大学。国际学校是他唯一的出路。
我们陷入了沉默。片刻后，李芳突然说：要不...小敏去上普通高中？那样能省下不少钱。
王明，李芳盯着我的眼睛，你必须做出选择。我们的钱不够同时满足两个孩子的需求。
就在我们争论不休的时候，浩浩偷听到了我们的对话，冲进房间：爸、妈，我不去国际学校了！我可以和小敏姐一起上普通高中！
第二天，李芳突然提出一个建议：我们可以让小敏申请助学金或者贷款。她成绩那么好，应该有希望获得资助。
小敏，你有兴趣申请助学金或者助学贷款吗？省重点有这方面的项目。我试探着问道。
小敏停下筷子，眼中闪过一丝黯然，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：当然...如果这样能减轻您的负担，我很愿意。
她的话让我心里一阵刺痛。这个懂事的孩子，从来不会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，总是默默地接受一切安排。
就这样，我们开始为两个孩子的未来做准备。浩浩顺利进入了国际学校，准备两年后出国留学。小敏则在我们的帮助下，申请了省重点高中的助学金，同时也准备了助学贷款的材料。
高中开学前夕，我帮小敏收拾行李，准备送她去学校。她的东西很少，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。
小敏摇摇头：不用了，王叔叔，我已经有足够的东西了。这些年，您和李阿姨对我太好了。
看着她懂事的样子，我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她：小敏，你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，叔叔永远是你的后盾。
小敏靠在我肩膀上，轻轻地说：谢谢您，王叔叔。您知道吗，这些年，您就像我的父亲一样。
送小敏去学校的路上，我们聊了很多。她说希望毕业后能考上好大学，学经济或者金融，将来有能力照顾自己的母亲。
我一时语塞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红梅已经三年没有任何消息了，电话换了，地址也不知道。
我相信她一定很好，我尽量让语气显得真诚，等她忙过这阵子，一定会联系我们的。
临别时，我塞给她一张银行卡：这里有5000元，是你的生活费。卡密码是你的生日，有需要随时跟叔叔说。
看着她走进校园的背影，我心中五味杂陈。这个懂事的孩子，承受了太多不该她年龄承受的事情。
回到家，浩浩也即将启程去国际学校。李芳正忙着给他准备各种东西，新衣服、新电脑、新手机，应有尽有。
我一愣，这个问题我竟然没有考虑过。小敏一直用的是家里的旧电脑，确实该给她买台新的了。
每一个问题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。这些本应是我们考虑的事情，却被我们忽略了。
当晚，我躺在床上，回想这六年来小敏在我们家的点点滴滴。她总是那么懂事，那么自律，从不麻烦我们。而我们呢？是否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爱？
三个月后，高中期中考试结束，小敏再次取得了优异的成绩，位列年级前十。她打电话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时，声音中充满了自豪。
王叔叔，我考得很好，数学甚至是满分！老师说如果保持这样的成绩，将来考重点大学没问题！
我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：很顺利，他正在准备语言考试，计划明年秋季申请美国或英国的大学。
